朱塞佩纳·尼古利尼(意大利)出生于兰佩杜萨岛,由于其勇气和仁慈深受人们爱戴。1997年,这位激进的生态学者成功使当局把“兔子沙滩”列为自然保护区。2012年5月到2017年6月,她担任兰佩杜萨岛市长,竭力动员意大利和欧洲当局应对移民危机。2016年,她被授予作家朱莉·克丽丝蒂瓦设立的西蒙娜·德·波伏瓦妇女自由奖,以表彰她的不懈努力。

作为意大利西西里岛南部小岛兰佩杜萨市市长(2012年5月至2017年6月),朱塞佩纳·尼古利尼勇敢地应对近几年来地中海盆地最跌宕起伏的危机之一:成千上万逃离冲突和贫困的移民。她讲述了这个意大利小岛上6,500名居民团结一致,尊重人的尊严,积极面对这次人道主义灾难。本文是对这位被意大利人称为“狮子”的朱塞佩纳·尼古利尼的采访。
2017年4月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授予您“费利克斯·乌弗埃·博瓦尼和平奖”时,您说接受该奖“以悼念地中海人口贩卖中的无数受害者”,您的意思是?
我认为把这个奖项献给在穿越地中海时丧生的移民是诚实和公正的,其实我们在地中海盆地看到的人类悲剧是一场无声的战争。他们的旅途并非自愿,而是被战争和贫困所迫,被我们的政治所迫,然后被有组织的、从他们的困境中获利的罪行所迫。因为在紧闭的大门前,非法人贩给了这些绝望者唯一可能的出路。
目前,新墙开始建立,和北非不同国家的新协议也签订了,唯一目的是维护欧洲边界,而不是保护那些想要到达我们海岸的人们的生命。然而,这个奖项告诉我们存在一个团结的欧洲,人类价值观和好客并没有丧失。
但是,面对移民涌入,很多人称其为“入侵”……
正如我之前所说,好客是岛屿的天性。实际上这也是希腊莱斯博斯岛所做的。这也许是因为我们的地理位置——逃难之路通过兰佩杜萨。说实话,正是因为我们岛屿处在半途中,才使得这条路线成为可能。
我不知道,如果在这里,在这样的历史时刻,在如此之多的人逃难的时刻,换成别人会怎么做。那些主张“赶他们回去”的人只不过是远在他方,不懂海洋法则——赶回去是不可能的。亲身体验这里的情况有助于理解并唤醒我们的责任感。在这里,我们看到接踵而至的:精疲力竭、寒冷、赤脚、惊恐不已。我们看到有孩子、有孕妇。人们顿时可以明白他们此行是因为别无选择。无论如何,鉴于我们所处的地理位置和历史使命,这是我们唯一能做的,我们应当欢迎接纳他们。
在兰佩杜萨,我们经历了一些非常痛苦的时刻。面对诸如2013年10月3日有386人遇难的沉船悲剧,我们可以责怪谁?责怪亡人?那种时刻,我们可以清楚看到谁是受害者,什么是不公正的死亡。
那不是兰佩杜萨第一次经历艰难时刻……
对,其实在2011年突尼斯事件迫使许多人逃离家园时,我们就经历过非常痛苦的时刻。当时的意大利外交部长罗伯特·马洛尼决定让所有移民留在兰佩杜萨,他对我们说:这些人不能进入意大利。因此要把他们从兰佩杜萨直接遣返,但遣返程序需要时间。可是在两个月内有2,5000人到达这里,是本地居民的四倍!
岛上居民是怎样反应的?
我们的收容能力超限了。移民的生活条件是非人的,露宿街头,饥寒交迫。但那是一个假象紧急情况,2,5000人跟我们今天看到的人数相比是微不足道的。如果移民们被分散到意大利各地,他们的人数仍然是可控的。相反,把他们都留在兰佩杜萨造成了危机。
那年,岛上损失惨重。兰佩杜萨岛赖以生存的旅游业崩溃了。但是,即便在那样的条件下,大家团结起来了。兰佩杜萨人尽力帮助移民,给他们分毛毯,分食物。当地居民接替了国家的工作。如果有任何抗议,抗议的是意大利政府,而不是突尼斯人。
每当有严重经济危机时,太容易把移民指定为共同敌人了。这也是为逃避政治责任的转移,转移那些支持不公平发展模式的人的政治责任。在全球化背景下,这一模式变得更为复杂。历史告诉我们,指责外部敌人有助于加强国内的政治权威,但肯定不能推动公民意识和社区归属感的成长。
今天,非政府组织被指责扮演了吸引移民的角色……
确实,这也是法国非政府组织,“地中海”面临的情况。我很荣幸和该组织分享费利克斯·乌弗埃·博瓦尼和平奖。但是指责这些组织的人忘了,这些非政府组织之所以来到当地是为了填补一个空白。
2013年10月3日悲剧后,我们见证了其他悲剧,其中有些更加残酷,如在2015年4月,单单一次沉船事件就有500到700人遇难。2013年一些欧洲领导人来了,显然他们很受震动;当时的意大利总理恩里克·莱塔在儿童们的白色棺木前跪了下来。意大利政府发起了MareNostrum行动,这是首次官方人道主义行动,向我们国家致敬。这项行动持续了一年,成本很高,意大利向欧洲合作伙伴寻求帮助。
但是也有反对意见。人们指责MareNostrum行动完全和今天非政府组织所犯的错误一样,变成了吸引移民的因素,甚至是人口贩卖的同谋。继这个人道主义行动后还有其他行动,诸如Frontex行动和Triton行动,但是这些行动更多关注的是安全和侦察、打击犯罪。
然后,从2016年下半年开始,所有的行动都停止了,包括多个欧洲国家参与其中的Frontex行动,又只剩下意大利孤单一国,只有意大利海军和海岸警卫队舰艇。我们又重新回到MareNostrum行动之前的样子。随着死亡人数的增加,非政府组织的行动填补了政府空白。
您除了积极参与民间社会活动,还是个坚定的生态学者,反对包括房地产投机在内的一些活动。是什么促使您在如此困难时期决定竞选市长的?
这些斗争引发了由民间力量组成的民主运动,我是在这个背景下参与竞选,主张阻止我们小岛正在经历的环境恶化和社会退步。兰佩杜萨岛在地理上和社会上都被边缘化了,学校衰落,年轻人别无选择,被迫离开。
我们做了大量的工作,仍然有许多工作要做,但这些岛屿群学会了重新生活。我们投资公共交通、垃圾回收、太阳能和学校。以前,我们只有一所科学高中,今天我们还有了一所旅馆和旅游业专科学校。
我坚信,诸如我们兰佩杜萨这样岛屿的未来和地中海地缘政治命运紧密相连,我们希望地中海能转化成政治文化交流中心。但实现此目标之前,我们要制止将这些岛屿当作移民监狱,兰佩杜萨险些成了这样的监狱。
我们应该用最纯粹的方式发扬好客的传统,把岛屿作为移民的登陆点和急救地,然后把他们转移到第二节接纳中心,不再把难民当成紧急情况来处理。这样,正如我们所指出的那样,移民和旅游业可以共存,岛屿可以繁荣。
我真诚希望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授予我和“地中海救援”的这个奖项能鼓励其他举措。我们的例子显示了小领土的大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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