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西·穆什塔(津巴布韦) 小说家兼散文家,生于南罗得西亚的一个小村庄,在种族隔离制度下长大。穆什塔的小说《奇侬瓦》(Chinongwa,2008年于南非出版,2012年于法国南方文献出版社出版)探讨了她1986年离开本国之前的那段人生经历。之后她去过法国、美国和澳大利亚,最后定居巴黎。

南部非洲的年轻人才华横溢,丝毫不逊色于世界其他地方的同龄人。但随着当地传统的日渐消亡,加之缺乏引导他们发挥创造力的渠道,他们生活在文化真空中。仅是消费网络上泛滥的内容是不够的——这些年轻人需要获得适当的工具和机会,需要外界的指引和鼓励,去精心结撰他们自己的故事。
露西 · 穆什塔
非洲大陆人才济济,音乐家、作家、诗人、哲学家、舞蹈家和其他艺术家灿若星辰。这些艺术家及其创作是文化代代相传的渠道。可其中有许多人却流亡在外:肯尼亚作家恩古吉·瓦·提昂戈(Ngugi wa Thiong’o)、尼日利亚剧作家沃莱·索因卡(Wole Soyinka)、刚果小说家兼化学家埃马纽埃尔·东轧拉(Emmanuel Dongala)、法属刚果作家阿兰·马邦库(Alain Mabanckou)和津巴布韦音乐家托马斯·梅普富莫(Thomas Mapfumo)——远不止于此。其中部分人目前在国外著名高等学府教书育人,他们的真正价值在那里得以实现——而他们祖国的学子却无缘沐浴其智慧光芒。
与此同时,传统的口述文学正在从我们的文化舞台上消失。小时候——我在种族隔离时期的南罗得西亚(今津巴布韦)的一个小村庄长大——老人们夜晚讲故事,用传统口头文学培养了我的个性和文化诉求。这些“课程”包括社区表演、唱歌、跳舞,为我们搭建起正规教育之外的第二课堂。
正是在学校里,我曾拜读过众多英国、法国和美国文学偶像的经典之作。可我发现这些书都没有反映我们所处的现实,书中的思想当然也不会让我们萌生任何与白人平等的念头。但不管审查制度如何,阅读还是为我打开了一个全新的世界——让我初次接触到其他文化,领略到哲学思想和推理之魅力,让我开始质疑现状。
今天的非洲年轻人对我们的传统遗产知之甚少,却宁愿花时间去发掘好莱坞电影或是玩网络游戏。他们不是将我们自己的文化传给我们的子孙,让他们依托本土文化创造自己的艺术,而是花钱消费外国的娱乐产品。结果就是,我们的青年与我们的传统脱节,与当代非洲作家和思想家的作品绝缘。
然而,我们的青年才华横溢,不比世界其他地方的青年逊色。我曾亲眼目睹一些少男少女用最基本的乐器演奏出天籁般的音乐,或是用智能手机制作出一些精彩绝伦的短片——而他们都从未接受过正规培训。年轻人若能获得电子资源,下载图书,就会大受其益。对需要借助画廊展出作品,展现天分才华的视觉艺术家而言,亦是如此。当然,制定知识产权政策保护他们的作品同样很重要。
南部非洲该如何制定公共政策,用相关内容填补这一文化真空?遇到形形色色的内容时,非洲青年如何才能学会反思而不拾人牙慧?该地区的青年如何在自己的创意作品中去除有毒的糟粕、吸取纯洁的精华?
缺乏资金这套常用说辞在许多情况下可能都讲得通。但值得注意的是,几乎每一个南部非洲国家都可以豪掷数百万美元修建足球场,支付足球运动员过高的薪酬。的确,体育运动必须予以推广,而且足球场一般都能带来利润。如此,不妨制定一项将体育和文化合而为一的战略。例如,从体育场馆获得的收入可以用于投资建设图书馆、电影院、剧院和音乐中心。
除此之外,另一个老生常谈的政治理由就是任何投资都应创造就业机会。以好莱坞为例,好莱坞电影业直接或间接雇用的人员不说上百万,也有成千上万,而且它还允许美国利用其软实力,不仅如此,还为美国创造了巨额经济效益。在技术唾手可得的今天,我们也可以通过文学、电影和艺术精心编织我们自己的故事。
创作不一定需要大量资金。2016年,意大利出版商第六十六和第二出版社将非洲作家创作的关于非洲足球的短篇故事集结成册,定名为《平凡男人的幸福》(Lafelicitàdegli uomini semplici),予以出版发行。这本书用的是意大利语,且售价18欧元,没有多少非洲人能买得起。相比之下,观看影片《内里亚》(Neria)要经济实惠得多。这部本土艺术电影由津巴布韦作家兼电影制作人齐齐·丹迦雷姆博加(Tsitsi Dangarembga)执笔编剧,由其同胞戈德温·玛乌鲁(Godwin Mawuru)执导,探讨了性别问题。电影于1993年发行上映,至今依然是津巴布韦历史上票房收入最高的电影。
对我们那一代人来说,在成长过程中书写自己的故事几乎不可能,但今天的非洲青年完全拥有这种可能性,而且手上握有创作工具。很多女性作家和哲学家——像肯·布古尔(Ken Bugul,塞内加尔)、季迪·布贝(Kidi Bebey,喀麦隆裔法国人)、纳迪娅·亚拉·基苏基迪(Nadia Yala Kisukidi,生于比利时,父亲是刚果人,母亲为法国和意大利血统)、弗吉尼亚·菲利(Virginia Phiri,津巴布韦)、奇玛曼达·恩戈齐·阿迪奇(Chimamanda Ngozi Adichie,尼日利亚)——都在写作自己的故事,非洲需要倾听她们的声音,与她们接触。非洲的多数世界观仍然受到殖民主义观点的不良影响——而非洲的声音,若获得适当平台,就可以改变这种状况。
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信使》谨以此文庆祝5月的联合国教科文组织非洲周。